第七十六回 春梅娇撒西门庆 画童哭躲温葵轩
诗曰:
相劝频携金粟杯,莫将闲事系柔怀。
年年只是人依旧,处处何曾花不开?
歌咏且添诗酒兴,醉酣还命管弦来。
尊前百事皆如昨,简点惟无温秀才。
孟玉楼解溫月娘
话说西门庆为月娘请任医官来。教任医官诊了脉。任医官说道:"老夫人原来禀的气血弱,虽是胎气,易生嗔怒,又动了肝火。此去就奉过安胎理气和中养荣蠲痛之剂来。要戒气恼。已定安胎理气,"西门庆随即封了一两银子,使琴童骑马讨药去。 李娇儿、孟玉楼众人,都在月娘房里装定果盒,搽抹银器。因说:"大娘,你头里还不要任医官看,怎么他看了就知道你心中的病?"月娘道:"甚么好成样的老婆,由他死便死了罢,常言道:'一鸡死,一鸡鸣,新来鸡儿打鸣忒好听。'我死了,把他立起来,才'拔了萝卜地皮宽"。"玉楼道:"大娘,耶!那里有此话,这六姐,恰似咬群出尖儿的一般,一个有口没心的行货子。大娘可知错恼了哩。"月娘道:"他一团儿心机。他怎的会悄悄听人,行动拿话儿讥讽人。"玉楼道:"娘,你是个当家人,恶水缸儿,不恁大量些,常言一个君子待了十个小人。你手放高些,他敢过去了;你若与他一般见识起来,他敢过不去。大娘,等我教他来与娘磕头,赔个不是。趁着他大妗子在这里,你们两个笑开了罢。你不然,教他爹两个里不作难?就行走也不方便。但要往他屋里去,又怕你恼;若不去,他又不敢出来。"大妗子道:"姑娘,也罢,他三娘也说的是。只顾不见面,教他姑夫也难,。"月娘通一声也不言语。
孟玉楼抽身往前走。一直走到金莲房中,见他坐在炕上。玉楼道:"五姐,今日前边摆酒,你也进去走走儿,刚才如此这般,俺每劝了他这一回。看怎的与他下个礼,赔个不是儿罢。你我既在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。常言:'甜言美语三冬暖,恶语伤人六月寒'。人受一口气,佛受一炉香,你去与他赔个不是儿,天大事都了了。不然,你不教爹两下里也难。咱两个一答儿到后边去。"那潘金莲见他恁般说,寻思了半日,忍气吞声,穿上衣裳,同玉楼径到后边上房来。
玉楼掀开帘儿先进去,说道:"我怎的走了去就牵了他来!他不敢不来!"便道:"我儿,还不过来与你娘磕头!"在旁边便道:"亲家,孩儿年幼,不识好歹,冲撞亲家。高抬贵手,将就他罢,饶过这一遭儿。到明日再无礼,犯到亲家手里,随亲家打,我老身也不敢说了。"那潘金莲与月娘磕了四个头,跳起来,赶着玉楼打道:"汗邪了你这麻淫妇,你又做我娘来了。"连众人都笑了,那月娘忍不住也笑了。大妗子道:"你姐妹们笑开,恁欢喜欢喜却不好? "月娘道:"他不言语,那个好说他?"金莲道:"娘是个天,俺每是个地。娘容了俺每,俺每骨秃叉着心里。"这金莲便向炕上与玉楼装定果盒,不在话下。 琴童讨将药来,西门庆看了药贴,就叫送进来与月娘、玉楼。
歌遏行云酒满筵。宋御史递酒簪花
前厅宋御史先到了,西门庆陪他在卷棚内坐。宋御史深谢其炉鼎之事:"学生还当奉价。"西门庆道:"奉送公祖,犹恐见却,岂敢云价。"宋御史又作揖致谢。茶罢,西门庆道:"卑职还有妻兄吴铠,见任本衙右所正千户之职。昨日委管修义仓,例该升指挥,亦望公祖提拔。"宋御史道:"既是令亲,到明日类本之时,不但加升本等职级,我还保举他见任管事。"西门庆连忙作揖谢了,因把荆都监并吴大舅履历手本递上。宋御史看了,即令书吏收执,那吏典收下去了。西门庆又令左右悄悄递了三两银子与他,不在话下。
正说话间,前厅鼓乐响,左右来报:"两司老爷都到了。"慌的西门庆即出迎接,到厅上叙礼。这宋御史慢慢才走出花园角门。众官见礼毕数,观看正中摆设大插卓一张,五老定胜方糖,高顶簇盘,甚是齐正,周围卓席俱丰胜,心中大悦。都望西门庆相谢。西门庆一面各分次序坐下,左右拿上茶来。众官又一面差官邀去。
看看等到午后,只见一匹报马来到说:"侯爷来了。"这里两边鼓乐一齐响起,众官都出大门迎接。宋御史只在二门里相候。不一时,蓝旗马道过尽,侯巡抚穿大红孔雀,戴貂鼠暖耳,浑金带,坐四人大轿,直至门首下轿。众官迎接进来。宋御史亦换了大红金云白豸暖耳,犀角带,相让而入。到于大厅上,叙毕礼数,各官廷参毕,然后是西门庆拜见。侯巡抚因前次摆酒请六黄太尉,认得西门庆。即令官吏拿双红友生侯濛单拜贴,递与西门庆。西门庆双手接了,分付家人捧上去。一面参拜毕,宽衣上坐。众官两旁佥坐,宋御史居主位。奉毕茶,阶下动起乐来。宋御史递酒簪花,捧上尺头,随即抬下卓席来,装在盒内,差官吏送到公厅去了。然后上坐,献汤饭,割献花猪,俱不必细说。先是教坊吊队舞,撮弄百戏,十分齐整。然后才是海盐子弟上来磕头,呈上关目揭贴。侯公分付搬演《裴晋公还带记》。唱了一折下来,又割锦缠羊。端的花簇锦攒,吹弹歌舞,箫韶盈耳,金貂满座。有诗为证:
华堂非雾亦非渐,歌遏行云酒满筵。
不但红娥垂玉佩,果然绿鬓插金蝉。
侯巡抚只坐到日西时分,酒过数巡,歌唱两折下来,令左右拿五两银子,分赏厨役、茶酒、乐工、脚下人等,就穿衣起身。众官俱送出大门,看着上轿而去。回来,宋御史与众官谢了西门庆,亦告辞而归。 西门庆送了回来,打发乐工散了。因见天色尚早,分付把卓席休动。一面使小厮请吴大舅并温秀才、应伯爵、傅伙计、甘伙计、贲第传、陈敬济来坐,听唱。又拿下两卓酒肴,等的人来,抬出梅花来,放在两边卓上,赏梅饮酒。
西门庆向吴大舅如此这般说:"对宋大巡已替大舅说,他亲口许下,到明日类本之时,自有意思。"吴大舅听了,满心欢喜,连忙与西门庆唱喏:"多累姐夫费心。"不一时,下边戏子锣鼓响动,搬演《韩熙载夜宴(邮亭佳遇)》。当日唱了《邮亭》两折,有一更时分,西门庆前边人散了,就进入月娘房来。月娘道:"今日偏不要你往前边去,你往下边李娇姐房里睡去。随你明日去不去,我就不管了。"西门庆见恁说,无法可处,只得往李娇儿房里歇了一夜。
春梅娇撒西门庆
不说当日席间猜枚行令。饮酒至晚,到起更时分方散。就归金莲房中来。那妇人未等他进房,就先摘了冠儿,乱挽乌云,花容不整,浑衣儿歪在床小,叫着只不做声。被西门庆用手拉起他来,那妇人便做出许多乔张致来,把脸扭着,止不住纷纷香腮上滚下泪来。那西门庆就是铁石人,也把心肠软了。连忙一只手搂着他脖子说:"怪油嘴,好好儿的,平白你两个合甚么气?"那妇人半日方回说道:"谁和他合气来?他平白对着人骂我是拦汉精,他是真材实料,正经夫妻。谁教你又到我这屋里做甚么!你守着他去就是了,省的我把拦着你。你这几夜只在我这屋里睡来?白眉赤眼儿的嚼舌根。一件皮袄,也说我不问他,擅自就问汉子讨了。你是个男子汉,若是有主张,一拳柱定,那里有这些闲言帐语。怪不的俺每自轻自贱,你看昨日,生怕气了他,在屋里守着的是谁?请太医的是谁?苦恼俺每这阴山背后,就死在这屋里,也没个人儿来揪问。还教我含着眼泪儿,走到后边与他赔不是。"说着,那桃花脸上止不住又滚下珍珠儿,倒在西门庆怀里,呜呜咽咽,哭的(扌卒)鼻涕弹眼泪。西门庆一面搂抱着劝道:"罢么,我的儿,我连日心中有事,你两家各省一句儿就罢了。你教我说谁的是?昨日要来看你,不放我来。我往李娇儿房里。我一片心只想着你。"妇人道:"罢么,倒老还疼你那正经夫妻。他如今替你怀着孩子,俺每一根草儿,拿甚么比他!"被西门庆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,只见秋菊拿进茶来。西门庆便问:"春梅怎的不见?"妇人道:"你还问春梅哩,他饿的还有一口游气儿,那屋里躺着不是。带今日三四日没吃点汤水儿了,一心只要寻死在那里。说他大娘,对着人骂了他奴才,气生气死,整哭了三四日了。"这西门庆听了,慌过这边屋里,只见春梅容妆不整,云髻歪斜,睡在炕上。西门庆叫着他,只不做声,被西门庆双关抱将起来。那春梅从酩子里伸腰,一个鲤鱼打挺,险些儿没把西门庆扫了一交,早是抱的牢。春梅道:"达达,放开了手。你又来理论俺每这奴才做甚么?"说你这两日没吃饭?"春梅道:"吃饭不吃饭,左右是奴才货儿,死便随他死了罢。我做奴才,并没教主子骂我一句儿,打我一下儿,做甚么为这(入曰)遍街捣遍巷的贼瞎妇,教大娘这等骂我,西门庆道:"我来这里,你还不倒钟茶儿我吃?"春梅道:"死了王屠,连毛吃猪。我如今走也走不动在这里,还教我倒甚么茶?"西门庆道:"咱每往那边屋里去。我也还没吃饭哩,教秋菊后边取菜儿,筛酒,咱每吃。"于是不由分诉,拉着春梅手到妇人房内。分付秋菊:"拿盒子后边取吃饭的菜儿去。"不一时,拿了一方盒菜蔬来。西门庆分付春梅:"把肉鲊拆上几丝鸡肉,加上酸笋韭菜,和成一大碗香喷喷馄饨汤来。"放下卓儿摆上,一面盛饭来。又烤了一盒果馅饼儿。西门庆和金莲并肩而坐,春梅也在旁陪着同吃。三个你一杯,我一杯,吃到一更方睡。
西门庆为何九还情
到次日,西门庆起早,约会何千户来到,吃了头脑酒,起身同往郊外送侯巡抚去了。吴月娘先送礼往夏指挥家去,然后坐大轿,排军喝道,来安、春鸿跟随来吃酒,看他娘子儿,不在话下。 且说玳安、王经看家,将到晌午时分,只见县前卖茶的王妈妈领着何九,来大门首寻问玳安:"老爹在家不在家?"玳安道:"何老人家、王奶奶稀罕,今日那阵风儿吹你老人家来这里走走?"王婆子道:"今日因老九,为他兄弟的事,要央烦你老爹。"玳安道:"老爷今日与侯爷送行去了,俺大娘也不在家。你老人家站站,等我进去对五娘说声。"进入不多时出来,说道:"俺五娘请你老人家进去哩。"那玳安引他进入花园金莲房门首,掀开帘子,王婆进去。见妇人家常戴着卧免儿,穿着一身锦段衣裳,搽抹的粉妆玉琢,正在炕上脚登着炉台儿坐的。进去不免下礼,慌的妇人答礼,说道:"老王免了罢。"那婆子见毕礼,坐在炕边头。王婆道:"何老九有桩事,央及老身来对老爹说:他兄弟何十吃贼攀了,见拿在提刑院老爹手里问。攀他是窝主。本等与他无干,望乞老爹案下与他分豁分豁。贼若指攀,只不准他就是了。何十出来,到明日买礼来重谢老爹,有个说贴儿在此。"一面递与妇人。妇人看了,说道:"你留下,等你老爹来家,我与他瞧。"婆子道:"老九在前边伺候着哩,明日教他来讨话罢。" 那婆子坐着说了会闲话。于是拜辞起身。妇人也不留他留儿,就放出他来了。何九和王婆一路去了。 至晚,西门庆来家。玳安便把此事禀知。西门庆到金莲房看了贴子,交付与答应的收着:"明日到衙门中禀我。" 至晚,月娘来家,先拜见大妗子众人,然后见西门庆,道了万福,家中大小都来参见磕头。 是日,西门庆在后边雪娥房中歇了一夜,早往衙门中去了。只见何九走来问玳安讨信,玳安道:"昨日爹来家,就替你说了。今日到衙门中。"何九听言,满心欢喜,一直走到衙门前去了。西门庆到衙门中坐厅,提出强盗来,每人又是一夹,二十大板,把何十开出来,放了。另拿了弘化寺一名和尚顶缺,说强盗曾在他寺内宿了一夜。正是:张公吃酒李公醉,桑树上脱枝柳树上报。有诗为证:
宋朝气运已将终,执掌提刑甚不公。
毕竟难逃天下眼,那堪激浊与扬清。
当日刘内相坐首席,也赏了许多银子。饮酒为欢,至一更时分方散。一宿晚景题过。
云理守拜敬西门庆
次日,早往衙门送问那两起人犯过东平府去。回来家中摆酒,请吴道官、吴二舅、花大舅、沈姨父、韩姨夫、任医官、温秀才、应伯爵,并会众人李智、黄四、杜三哥并家中三个伙计,十二张桌儿。席中止是李桂姐、吴银儿、郑爱月儿三个粉头递酒,李铭、吴惠、郑奉三个小优儿弹唱。正递酒中间,忽平安儿来报:"云二叔新袭了职,来拜爹,送礼来。"西门庆听言,忙道:"有请。"只见云理守穿着青纻丝补服员领,冠冕着,腰系金带,后面伴当抬着礼物,先递上揭贴,与西门庆观看。上写:"新袭职山东清河右卫指挥同知门下生云理守顿首百拜。谨具土仪:貂鼠十个,海鱼一尾,虾米一包,腊鹅四只,腊鸭十只,油低帘二架,少申芹敬。"西门庆即令左右收了,连忙致谢。云理守道:"在下昨日才来家,今日特来拜老爹。"于是四双八拜,说道:"蒙老爹莫大之恩,些少土仪,表意而已。"然后又与众人叙礼拜见。西门庆见他居官,就待他不同,安他与吴二舅一桌坐了,连忙安钟箸,下汤饭。脚下人俱打发攒盘酒肉。因问起发丧替职之事,这云理守一一数言:"蒙兵部余爷怜先兄在镇病亡,祖职不动,还与了个本卫见任佥书。"西门庆欢喜道:"恭喜恭喜,容日已定来贺。"当日众人席上每位奉陪一杯,又令三个唱的奉酒,须臾把云理守灌的醉了。那应伯爵在席上,如线儿提的一般,起来坐下,又与李桂姐、郑月儿彼此互相戏骂不绝。当日酒筵笑声,花攒锦簇,觥筹交错,耍顽至二更时分方才席散。打发三个唱的去了,西门庆归上房宿歇。
西门庆斥逐温葵轩
到次日西门庆就冠冕着出门,拜云理守云指挥去了。那日大妗子家去,叫下轿子门首伺候。也是合当有事,月娘等装了两盒子茶食点心下饭,送出门首上轿。只见画童儿小厮躲在门房,大哭不止。那平安儿只顾扯他,那小厮越扯越哭起来。被月娘等听见,就问其所以,那小厮又不言语。金莲道:"这贼小囚儿,你大娘问你,怎的不言语?正问着,只见玳安骑了马进来。看见画童儿哭,便问:"小大官儿,怎的号啕痛也是的?"平安道:"对过温师父叫他不去,反哭骂起我来了。玳安道:"我的哥哥,温师父,有名的温屁股,他一日没屁股也成不的。"潘金莲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,一面叫过画童儿来,只顾问他:逼问那小厮急了,说道:"他只要哄着小的,把他那行货子放在小的屁股里,弄和胀胀的疼起来。且教小的拿出,跑过来,他又来叫小的。"月娘听了便喝道:"怪贼小奴才儿,还不与我过一边去!也有这六姐,只管审问他,说的碜死了。我不知道,还当是好话儿,侧着耳朵儿听他。这蛮子也是个不上芦帚的行货子,人家小厮与你使,却背地干这个营生。"金莲道:"冷铺睡的花子才这般所为。"孟玉楼道:"这蛮子,他有老婆,怎生这等没廉耻?"金莲道:"他来了这一向,俺们就没见他老婆怎生样儿。"月娘同众人回后边去了。
西门庆约莫日落时分来家,到上房坐下。西门庆道:"云伙计如今卫中荆南岗升了,他就挨着掌印。明日连他和乔亲家,就是两分贺礼,众同僚都说了,要与他挂轴子,少不得教温葵轩做两篇文章,"月娘道:"还缠甚么温葵轩、鸟葵轩哩!没廉耻,传出去教人家知道,把丑来出尽了。"西门庆听言,唬了一跳,便问:"怎么的?"金莲如此这般说了,西门庆听了,还有些不信,一面使玳安儿前边把画童儿叫到上房,跪下,西门庆要拿拶子拶他,便道:"贼奴才,你实说,他叫你做甚么?"画童儿道:"他叫小的,要灌醉了小的,干那小营生儿。今日小的害疼,躲出来了,不敢去。他只顾使平安叫,又打小的,教娘出来看见了。他常时问爹家中各娘房里的事,小的不敢说。昨日爹家中摆酒,他又教唆小的偷银器家火与他。又某日他望倪师父去,拿爹的书稿儿与倪师父瞧,倪师父又与夏老爷瞧。"这西门庆不听便罢,听了便道:"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我把他当个人看,谁知他人皮包狗骨东西,要他何用?"一面喝令画童起去,那画童磕了头,起来往前边去了。西门庆向月娘道:"怪道前日翟亲家说我机事不密则害成,原来是他把我的事透泄与人,我怎的晓得?这样的狗骨秃东西,平白养在家做甚么?"月娘道:"只为写礼贴儿,饶养活着他,还教他弄乾坤儿。"西门庆道:"不消说了,明日教他走道儿就是了。"一面叫将平安来,分付:"对过对他说,家老爹要房子堆货,教温师父转寻房儿便了。等他来见我,你在门首,只回我不在家。"那平安儿应诺去了。
西门庆告月娘说:"今日贲四来辞我,初六日起身,与夏龙溪送家小往东京去。线铺子没人,倒好教二舅来替他开两日儿。"于是使棋童请得二舅来。把钥匙交付与他:"明日同来昭早往狮子街开铺子去。"到次日,平安走来对温秀才说:"家老爹多上覆温师父,早晚要这房子堆货,教师父别寻房儿罢。"这温秀才听了,大惊失色,就知画童儿有甚话说,知是西门庆疏远他,还搬移家小往旧处住去了。正是:
谁人汲得西江水,难洗今朝一面羞。
靡不有初鲜克终,交情似水淡长浓。
自古人无千日好,果然花无摘下红。